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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秀仪恩姐往事
刘金涛
《郭秀仪画册》终于出版了，我特别高兴。几十年的往事历历在目，我永远不会忘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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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郭秀仪恩姐相识在1950年，当时她住在王府井附近乃兹府西口路南一座独院内。一天上午我携带裱好的画给齐白石老人送去。
齐老人对我说：“我的女徒弟待会来我家，我给你介绍一下。我画了几张画，她如果要裱，你可带去给她裱裱。”刚说完不久，郭秀仪就进门了。她对老师非常尊敬，并带来点心和其他食品。齐老师就对她说：“你叫我画的画，我画好了。你要裱的话，可叫他裱，我的画都是他裱的。”郭秀仪含笑对老师说：“我过去叫尚古斋裱。”她看完齐老师画的几张画交给了我。从此以后，她的画都叫我装裱。在50年代裱一幅全绫裱4万块人民币（旧币：折合新币四元）。但郭大姐付我4万5千元（旧币）一张。当时齐白石老人的笔润两万二千元（旧币）一尺。乐宝斋、伦池斋订他的画最多，都是按此价订的。可郭秀仪不按此例，都是加倍给老师钱。日子久了师徒关系感情浓厚如同父女。她是齐白石最得意的弟子。她请老师画什么，老师就给她画什么，从不拒绝。齐白石老人生平习惯上午作画，下午休息。秀仪姐与老舍夫人胡洁青和高尚谦等人就下午去老师家作画。画完了，老师午觉醒了，就看她们的画，给她们在画上题字，写表扬之语，给秀仪姐题的最多。
50年代郭秀仪的丈夫黄琪翔将军在武汉任司法部长，很少来北京，偶尔来了，也呆不了几天就回武汉。每次来到北京必去看望齐白石，并带很多珍贵礼品送给老人家，包括昂贵的药品，并约白石老人去北海中山公园游玩，同时在公园饭店用餐。乃兹府胡同东口路东翠华楼饭店是北京著名的饭店。黄琪翔将军多次宴请齐白石老人，并请老舍先生和张学良的弟弟张学铭和罗隆基部长做陪。另外还有杨啸天将军和他的夫人陶圣安、吴祖光、新凤霞等多人。
50年初郭秀仪姐住在乃兹府也很少住在家里，只有她的阿姨王嫂和她的女儿莉莉在家。她的三儿子黄龙（黄向明）住校。秀仪姐也常去武汉帮助黄琪翔将军工作，北京武汉常来常往。老舍先生和罗隆基住在乃兹府，门对门挨着非常近。他们的画都找我裱，所以每次去，他们就问我黄琪翔回来了没有。他们的关系非常密切。
1953年，黄先生由武汉调来北京，任全国体委副主任、全国政协常务委员，同来的有他的秘书王大鲁同志。除此之外，还有黄先生的母亲年纪80岁以上。后来，他们从乃兹府搬到宽街一座宽大的庭院，来这里的画家有：王雪涛、汪慎生、徐石雪、溥雪斋等名画家。郭秀仪大姐经常用黄先生的汽车把齐白石老师请到家里吃饭、作画。她常常扶着老人家在住宅的后院散步，或在屋内休息，似如父亲相待。有一次老人家心情特别愉快，将她屋内的瓷器老寿星画了下来，一气哈成，画得栩栩如生。此画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抄家丢失到香港，以百万元港币拍出。
那时候莉莉读小学，是校内优秀的学生，胳膊上有三根红杠，在当时学生中是最光荣的优秀生。黄龙（黄向明）她哥，也是学校的好学生。吃饭时除了黄先生的母亲由阿姨给盛饭，连黄先生本人都是自己去盛，秀仪姐也如此，黄先生对儿女非常严格。不久有了小妹黄平，二人对她疼爱有加，现居国外，孩子个个成材。虽然是富有之家的儿女，但没有傲气、凌人之气，过普通平常生活，这与黄先生和秀仪姐教育有关。
1960年困难时期，我家的孩子多。每月工资66元钱，吃不饱。我每次去他家，黄先生和夫人都留我吃饭。在困难时期秀仪姐给我钱和食品，现在想起来就含泪。
有一位杨义门，他存有齐白石画山水屏12条要出售。我去找我们院长张仃（中央工艺美院）和艾青。二人到他家，看见此画后，张院长双腿跪地，赞口不绝。后二人商议一人买二条，但主人低于4万5千元（新币）不卖。钱老凑不上。我去找黄先生谈此事。黄先生和夫人来到杨家看罢此画，对杨义门说：“4万5千元我们要了，但今天来没带钱来，明天我们来取。”次日由我带路，乘汽车去了他家，付了4万5千万给他，将画买回。后来杨义门去我家找我，说：“金涛你陪我去黄先生家一趟，这样的好人我没见过。今天我带来一张白石画的寿桃大幅送给他们。”此画带去后，秀仪姐说：“哪能白要你的画呀，给你按老师生前笔润付你。”他坚决不收。出了她家门，杨义门对我说：“兄弟，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人啊！”黄先生和夫人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，但他们那善良的心我永生难忘。
我文化肤浅，写不出他们夫妇善良的境界。
(编者注：刘金涛先生是我国硕果仅存的裱画大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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